中华中医药杂志:基于形气神三位一体生命观的《黄帝内经》针刺探析
赵吉超 邓萍 章文春 江西中医药大学
摘 要:
文章以《黄帝内经》为研究对象,以中医学形气神三位一体的生命观为理论指导,探讨其中针刺与人体形、气、神3个生命要素之间的关系。总结归纳出《黄帝内经》所论述针刺涉及针道与功用两方面内容,认为针道以神为主宰,气为核心,形为载体;针刺功用涵盖4个方面:“亦法有修真之道”,治神,调气,全形。《黄帝内经》中不仅论述了针刺在疾病中的功用,还将之进一步提升扩展至生命领域的更高层次——修真,即对自身生命的修炼与体悟。故而可知《黄帝内经》所记述的针刺内容,不仅针对形、气、神3个生命要素的疾病,还启示了更高的目标,对针灸学术的发展具有十分重要的指导意义。
《黄帝内经》作为中医学现存最早的经典著作,奠定了中医学发展的理论基础[1]。在针刺的理法方面也有十分丰富的内容,且具有明显的特点,即针对人体形、气、神3个生命要素的针刺理法均有论述。此外,亦有不涉及疾病的功用,而是属于内证的内容跃然于篇章之中,如“修真”,这也为重新审视针刺的用途以及拓宽针刺的研究方向提供了重要的指导文献。“形气神三位一体的生命观是古人对人体生命的真理性认识”[2],因此,不难理解针刺具有“修真之道”。笔者基于此生命观探讨《黄帝内经》[3,4]对针刺的认识,有助于从根本上加深对针刺理论与运用的认识。
“形气神三位一体的生命观认为人体具有形、气、神三个生命要素”[5],基于这一认识,可以将人体疾病划分为形、气、神3个要素的疾病,因此针刺可以针对3个不同要素的疾病进行治疗。而这一生命观还认为“三个要素是紧密联系、相互影响的”[5],统一于人体生命活动,因此也可以运用针刺调整其中一个或两个要素以达到对其他要素的调整治疗作用。故结合这一生命观,笔者认为针刺是医生的意识活动通过借助各种针具,作用于自身或他人的形、气、神3个生命要素,而产生某些作用的一种技术。针刺在治疗疾病时着重于对“经气”的调治,如《灵枢·刺节真邪》云:“用针之类,在于调气”;对针刺效果的判断则有“气至而有效”的论述。此外,中医针刺在施行的过程中也十分强调“神”(意识)的重要性,如《灵枢·九针十二原》在论述迎随补泻时,云:“迎之随之,以意和之”,因而气与意识是在中医针刺的理论与操作之中独具的特色。而针刺作用于人形体结构的不同层面也可以直接对不同层面的“形”之疾病进行治疗,如《灵枢·经筋》所述的“燔针劫刺”针对有形之筋的疾病,均是例证。
基于形气神三位一体生命观的针道
《黄帝内经》所述针刺之所以可以针对众多疾病均有治疗效用,根本在于其对人体生命形、气、神三个生命要素的感悟与认知,将之运用于针刺之中,称之为“针道”。
1.针道重视“神”(意识)的运用
首先,《灵枢·九针十二原》开篇将运用针刺的医生归纳为两种,一种是掌握了经络、腧穴等基本知识能够“守气”“守神”的医生,气与神并称是因为《灵枢》也认为神的本质也是“气”,《灵枢·小针解》云:“神者,正气也”。另一种是有基本知识但是只懂得“守四肢”“守刺法”的“守形”的医生。如《灵枢·小针解》云:“粗守形者,守刺法也”“粗守关者,守四肢而不知气血正邪之往来也”。明确了施行针刺的医生不仅要掌握“形”的内容,如经络循行、腧穴等,还要十分注重“气”,也说明了意识在“守气”中的运用,如“针以得气,密意守气勿失也”,需要有一个主动的、积极的、集中的“神”以主宰这样一个过程,因此医生的“神”要高度集中,以统一这个操作过程。《灵枢·本神》则更加直接地提出:“凡刺之法,必先本于神”,《灵枢·官能》亦云:“用针之要,无忘其神”。此外,《灵枢·九针十二原》描述了医生持针中意识的运用,“神在秋毫,注意病者”,以及“方刺之时需神属勿去”。故而可知不仅医生要“守神”,患者亦要同步实现专一心念的状态,如此方能达到最理想的效果。
2.气为“针道”之核心
从针刺疗法的实施者到针刺的过程以及疗效的产生均基于“气”。首先,对补泻进行论述时,分别提到“泻”乃“邪气得泄”,即泻法的目的是祛除“邪气”,而与“邪气”相对的“人体正气”则“气不得出也”;与泻法相对的“补”的目的是“中气乃实”,使人体内之气得到充实。《灵枢·小针解》对往来迎随补泻的解释也是以气论之,“知其往来者,知气之逆顺盛虚也”,并且针对这种情况进行操作时“要与之期者”,理论落脚点依然是气——“知气之可取之时也”。《灵枢·终始》进一步补充说明了“知迎知随,气可令和”,无论是对患者进行诊断、治疗还是疗效的判定,均围绕“气”这一核心。而对虚实的定义则更明了,即“实者有气,虚者无气”,因而补泻的内容也是“气”。对不同针具的作用进行论述时,九针中有4种的作用直接提到了“气”,分别是镵针“去泻阳气”,员针“以泻分气”,鍉针“以致其气”,员利针“以取暴气”。针刺效果判断以“气至”为准,针刺“数”的量亦以“气至”为准,如《灵枢·九针十二原》云:“刺之要,气至而有效”,即强调针刺“得气”是取得疗效的关键标准,而“刺之而气不至,无问其数”,反之,“气至”则“勿复针”。此外,对于针刺所依靠的“经络”这一形态基础,《灵枢·九针十二原》也明确了“经络”为“气”运行的通道,如“经脉十二,络脉十五,凡二十七气所行”,并且进一步强调了作为特定穴之“五俞穴”则是“二十七气”出、溜、注、行、入的所在之处,故在《灵枢·本输》中进一步强调论述了“凡刺之道”必通经脉、络脉、五输等“气”所行之处。还论述了在用针时为何重视“诊脉”,诊脉可以察知气的盛衰变化,这也是针刺以气为核心的重要体现,如“凡将用针,必先诊脉,视气之剧易”。
3.针道以形为载体
形气神三位一体的生命观认为形体为生命的房舍,而神气寓于其中。因此,针刺的进行必然需要形体作为穴位、经络等定位的依据。这一部分内容在《灵枢·本输》中进行了详细论述,如“凡刺之道”所必须掌握的“十二经脉”的循行、“络脉之所别处”以及“阔数之度”“浅深之状”“高下所至”等都是对人形体多方位、多角度的论述,可见针道的施行离不开“形”这一载体。在论述五俞穴时均涉及了具体的形体解剖位置,如脾经的隐白穴在“足大指之端内侧”,大都在“本节之后”,太白在“核骨之下”,商丘在“内踝之下,陷者之中也”,阴陵泉在“辅骨之下,陷者之中也”,其他经脉所属五俞穴亦是如此,可见作为“二十七气”溜止之处的五俞穴必然依靠形体解剖而存在。《灵枢·本输》还论述了在不同季节针刺部位,体现了“形”这一生命要素在针刺之中的重要性,如春天取“络脉诸荥大经分肉之间”以及根据病之“甚”与“间”而刺深、刺浅,夏天取“诸俞孙络肌肉皮肤之上”等。《灵枢·官针》在论述“短刺”针法的具体操作时,云:“刺骨痹,稍摇而深之,致针骨所,以上下摩骨也”,即说明了针刺的作用在“形”之骨,而操作层次亦在“骨所”,可见重点均在“形”这一要素。 |